“因为我不甘心,锦娘,我明明知道是谁害的颜家,可所有人都拦着我,他们都劝我,说那时的我没办法动摇他们半分。当年宁国公和皇后娘娘都说,会予我一个富贵闲职,让我好好陪着母亲和你们,他们还对天发誓,一定会为父亲为颜家讨一个公道,可是锦娘,哪里有血海深仇,要看着别人替自己报的?”
颜子衿心里一揪,不由得抓紧了颜淮的手,她如何不知此事其中凶险,可她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,只一个劲地摇着头。
“宋家以及其他家,他们能够在这般争斗中保持中立,是因为他们有足够的资本,可以充耳不闻,可以视若无睹,但颜家不行,颜家有仇未报,颜家没有足够的资本,是没有办法真的安稳度日的,”
那年颜淮不过十五六岁,入宫时满身的伤尚未痊愈,一举一动都是剧痛,他跪在殿中,听着皇后娘娘和宁国公的誓言,沉默许久,然后开口问道:“我需要等多少年,才能为颜家报仇?”
“我拒绝了娘娘的好意,仍旧愿意回到战场上。我拼杀这么多年,拿了这么多军功,一桩桩一件件,这都是我能让颜家在京中站稳的资本,是能够让他们有所忌惮的凭据,他们能拦杀颜家一回,就能再做一回,我若真答应去当一个富贵闲人,那才是为人鱼肉。”颜淮低声说着,还不忘再添一些黄纸,“我既然要留下,就不可避免地要将颜家牵扯进去,但这不代表我就什么也不做。所以我对皇后娘娘说,为了颜家,我不能明目张胆地表明自己的立场,他们也答应了。但是锦娘,你要让人信你,你也得拿出让人相信的筹码。”
“所以……你答应了代替太子与阿依勒接触?”
颜淮摇了摇头:“还要更早一些,我答应皇后娘娘将一封信带到苍州,交给长公主,若她愿意收下,那便代表我是可信之人。”
那封信本该是颜淮亲手带去苍州,可颜家入京的阵仗过大,大到几乎令每个人都为之侧目,再加上那时颜家诸事缠身,颜淮几乎没有机会暗中前去苍州。
可时不我待,当时只有这个机会能够让他稳稳抓住来自太子他们的信任,就在他为此烦忧着急时,玲珑忽然找上了他。
那天玲珑跪在颜淮面前,将自己的身世悉数告知,听闻颜家这场意外,还可能是被玲珑所牵连时,颜淮有一瞬间的震怒,可在看向跪在自己面前,早已家破人亡的玲珑时,却有一种无力的颓然,满腔的怒火不知该从何处发泄。
“事到如今,即使心里还有几分侥幸他们没有发觉我的身份,玲珑也决不能再留在颜家,留得越久,被发现的几率就越大。如今他们虽没能将颜家赶尽杀绝,但此仇已经结下,他们是断不可能会觉得您会与之和解,要是一旦被顾宵认出我还没死,少爷,您没办法在他手里保住颜家的,”玲珑看着颜淮,神色有一种超然的平静,“若还有玲珑能做的事情,还请少爷不要推辞,就当是给玲珑一个赎罪的机会吧。”
“顾宵……”又一次听到这个名字,颜子衿除了震惊,更多的是疑惑,玲珑与顾宵难道还有过什么交际吗?但这个疑惑只在脑海里停留了一瞬,随后颜子衿像是意识到了什么,先是难以置信地看了一眼玲珑的墓碑,随后这才看向颜淮,“难道杨家灭门——”
“杨家几年前曾经出现过一名惊才绝艳的弟子,不过短短几年,就将杨家所传武学习到炉火纯青的地步,整个门派上下无不钦佩,家主对此甚是满意,又见自己次女与其情投意合,便撮合了这场姻缘,甚至有意将家业交付于他。”
在玲珑口中,就在两人成婚的第二年,此人奉命外出未归,正好门派众人为了给老家主庆贺生辰纷纷赶回,大家正议论着大师兄何时归来,老家主问起玲珑,玲珑只道他送信回复,答应自己今晚一定回来。
此人确实当晚便赶回门中,然而他身后却跟着无数不知身份的黑衣暗卫,纵使杨家弟子武学如何精进,却也难敌早已围山,能征善战的铁甲精兵。
一时间家宴变成了血淋淋的人间地狱,杨家弟子悉数被杀,即使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无辜仆人也难逃屠刀,数百人杀到最后,只剩下杨家次女一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