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看着那双有些浑浊的眸子缓缓暗下去,隻觉得吐出的每一口气都像是刀子,带得整个胸口都一阵阵闷疼。
“丫头,别哭……”张福的声音轻轻的,传入到了顾寄欢的耳朵里。
顾寄欢微微一怔,她没意识到自己什么时候哭了,此刻指尖轻轻按了按眼角,才发觉有些淡淡的湿润。
她忽然觉得自己有些丢人,明明是做了这么多年的外科医生,早已经见惯了生死,却在病人面前哭了,还要让病人安慰自己。
她和张奶奶的感情,和寻常的病人是不一样的,一年多的时间的交往,像是朋友,更像是亲人。
要想做一个医德高尚的医生,就要对病人付出情感,但是一旦付出太多情感,最后深陷进去一次次出不来的还是医生。
张福抬了抬手,却没有什么力气,顾寄欢意识到她的意图,抬手轻轻攥住了她的手。
久病的人,体格清瘦,握住的手就像是握住了一把枯柴,不仅有些硌手,甚至像是没有温度,冷冰冰的。
她看着顾寄欢说了一句话,声音很轻很轻,但是顾寄欢却听得很清楚,她说:“丫头,得之我幸,失之我命,不必强求。”
她说这话的时候,就像是以往在病房里拿着诗集吟诗,淡然投入,就像是吟诵别人的人生,自己真的做到了超脱物外。
她面对顾寄欢的时候,一直恭恭敬敬叫顾医生,哪怕做了一辈子教授学者,也没有在顾寄欢面前摆过为人师者或者为人长者的架子。
只有今日,在得知了最后的结果之后,叫了两次“丫头”,在她看来,这是最亲昵的称呼。
最后顾寄欢离开cicu的时候,她跟顾寄欢说的最后一句话是:“把书摆上来吧,我再看两页。”
她没说清楚后面的话,但却能让人读出来,她接受了命运,接受了自己可能下一次病发就再也救不回来的残酷现实。
顾寄欢心情沉重地回到自己的办公室,远远地就看到李明月和沈硕两个人在门口扒着门缝往里看,两人都是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。
“你们,干什么?”顾寄欢的声音忽然在背后想起,吓得李明月噌的一下支起了身子,脑门正好撞在沈硕的下巴上。
沈硕惨叫一声捂住了下巴:“李医生,你站起来倒是提前说一声,我这算不算是工伤啊?”
“你们在这里偷偷摸摸可不是在工作,算什么工伤?”顾寄欢没好气说道,“干嘛呢?两个小贼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