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知道不少人对师生恋有看法,觉得这违背道德,比如各大高校不断爆出来的师生丑闻,笔诛口伐,很多高校都出台了师德公约,禁止师生恋……但这里里面存在的逻辑是师生恋是产生权利寻租的土壤,老师和学生之间的权利是不平等的,老师可以决定学生的分数、保研甚至能否毕业,学生利用老师达成通过考试、保研、毕业的目的,反过来说也成立,这也存在着老师利用权力胁迫学生的可能性。”
“但,这应该禁止的是老师不正当滥用权力,或者着重改革高校评分机制,而不是阻断师生间爱情的选择……师生恋本身是没有错的。”
“其实世界上很多师生恋的例子啊!比如鲁迅和许广平;比如余秋雨和马兰;徐悲鸿和廖静文;沈从文和张兆和;温庭筠和鱼玄机……国外的我就不举了,例子多的是,法国总统不就是么?”
“放到更低的年纪来看,师生恋的诱因是学生心智不成熟,被老师的光环所吸引,错把崇拜当爱情。可我所说的师生恋,指的是双方都是成年人,能够独立思考的情况。假设学生未满14岁,那是侵犯未成年人,属于违法,那不能称之为师生恋。在此前提下,因为崇拜和吸引而产生的爱情,就不能叫爱情了吗?爱慕优秀的异性是自然规律。我就是不喜欢同龄的幼稚的小女生,就是喜欢成熟的博学的典雅端庄的老师,有什么问题吗?”
“更何况,我与老师年龄相差的也不大,爱好相似,三观相符,因为相爱,就成错误了吗?老师学生不过是两个身份而已,爱情本就是无关身份的不是吗?”
“所以说,师生恋没有错,错的是制度,是这个社会……假设不是我们的这个社会太过扭曲,我想,你的朋友罗佳怡不会是这样的下场。诚然黄老师有错!您的父亲也有错!但您又有什么错?更何况在这样的社会环境下,人会本能的选择自保,而您把这样的错误全部归结给个人,也不是正确的,……您说呢?”
成默一字一句跟沈道一慢慢的分析,此刻他和沈道一调转了一下位置,仿佛成默才是老师,沈道一才是学生一般。
说到放嘴炮,成默绝对是最强王者级别的,一段长篇大论下来,让沈道一真的有些动摇了,她的表情也傍徨了起来,像是迷了路的孩子,隔了良久,沈道一才吐了一口气,试着用坚定的语气说服自己一般的缓缓说道:“我知道我这样做对这个社会产生不了什么影响,也许我不过就是投进大海里的石子,激起一朵小小的浪花就会消失,但我还是希望能帮佳怡讨回一个公道,为我自己曾经的怯懦负责……”
听到沈道一不在把她和沈幼乙区分开来,成默心里稍稍松了口气,这说明沈老师的潜意识在接受现实,他勾起嘴角淡淡的笑着说道:“老师,你以为复仇是勇气,但其实不是,努力的挑起感化这个世界的重担,才更需要勇气……知道我为什么喜欢您吗?”
“为什么?”沈道一不由自主的低下了头,声音轻的像是朝下坠落的羽毛。
“我曾经是缺爱的孤独症患者,我渴望着爱,又惧怕受伤害,是您的无私让我感受到了人间的温暖,我喜欢你摸我的头发,喜欢你拥抱我,喜欢你看着我的眼光带着赞赏……我的记忆里没有母亲,没有童年,这原本是件非常遗憾的事情,但我很庆幸遇到你这样温暖的老师,在我记忆里我们相依的时光像是黑色夜空的启明星,你带着我去超市买东西,和我分享你的晚餐,跟我倾诉你想成为推理作家的梦想,带我剪头发给我推荐治愈的书籍……就是这些单纯的事情,改变了我,让我在灰暗的人生中看见了星光……毁掉您这样一个老师,等于毁掉了无数个可能因为您的温暖,而获得新生的学生,这样真的值得么?”
沈道一沉默了,她闭上了眼睛,眼睑和睫毛在浑浊的空气里微微发颤,片刻之后她叹了口气,“可是……真的来不及了……我已经把举报信寄到了教委,同时还在微博上发了不少实锤的视频……老师,马上就要身败名裂了……不过,没关系,我不介意,也许我还能去边远山区支教……你的话让我收获了不少,在这以前我一直在磨损着我的人生,磨损着自己本身,其实也想过中止生命行程,但又有些不甘心。我知道报仇并无意义可言,却不知为什么没有能够中止,也许我能通过损伤自己,来损伤他人,借此寻找到心理的平衡。对我来说,这一切都是报应,说诅咒也未尝不可,毕竟不管怎么样,我和我爸都有错。”
顿了一下沈道一继续说道:“成默,谢谢你,其实不该把你拖进来,关于黄仁安的视频不用你发了……我自己发吧!只是少了一些说服力而已……”
“老师,我们在来最后一局‘大冒险’,但我们不比石头剪刀布,我们打个赌,如果我能让事情完全停下来,让你丝毫不受影响,你就不要在继续你的计划,不要在自我毁灭,保护好你的本来的那份纯真与善良好不好?”成默松开抓着沈老师的手平静的说道。
沈道一抬起头来看着成默,她的表情有些犹豫,她知道成默不过是个普通的家庭的孩子,并且父亲已经不在了,母亲也抛下他跑掉了,他凭什么这么笃定自己可以做到呢?就算他能叫付远卓或者谢旻韫帮忙,也不可能把事情完全消弭于无形,如果她的计划没有意外的话,现在这件事情已经不可阻挡的传开了。
毕竟最美女老师引诱学生,这个爆炸性的新闻还是有话题度的……
因此她摇了摇头,“不可能。”
“正因为不可能,我才和你赌,我就想知道老师有没有勇气面对接下来的人生?”
“好,我和你赌。”
“那我们拉钩。”成默说。
沈道一微笑着伸出了手,“拉钩。”
两个人的手在迷蒙的光线里勾在了一起,他们的表情像是从深海里浮出水面抱住了救生圈一般放松,只是大概他们都不清楚到底是谁拯救了谁……
……
成默和沈道一离开乐器室之后,成默躲在校园的竹林里,直接给白秀秀打了电话,让她帮忙处理网络上关于沈道一师生恋新闻的事情,当然教委那边的举报信和清算黄仁安,这两件事同样也交给了白秀秀。
有这样现成又省事的资源,不用白不用,成默一点都不觉得麻烦了对方,说的相当的理所当然。
不过白秀秀就有点炸了,听完成默的要求,白秀秀在电话的那头冷淡的说道:“就你这三天打鱼,两天晒网的态度,还指使老娘做这做那?成默,你是不是还活在梦里?”
“把这件事处理完,我就放下一切,专心的泡你的小姑子……”隔着电话成默才不害怕白秀秀。
“是么?那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处理?”白秀秀冰冷的声音已经穿透了电话,快要戳破成默的耳膜了。
成默忍不住打了个寒颤,没有隐瞒,这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,白秀秀迟早会知道,于是他在电话里说出了自己的计划。
白秀秀一言不发的听完了成默计划,语气有所缓和,“看来你还不是一个那么没心没肺的人……希望你也不亏待小美,小美也是真心对你好的人。”
“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高校医……”说话的时候,成默心里无奈的叹息了一声,一个原来不相信爱的人如今却要用爱来感化别人,一个自诩为精致的利己主义者,如今尽干些损己利人的事情,这还真是天大的笑话。
成默觉得自己没能成为三好学生,道德楷模,学雷锋积极份子就要离开学校,真是有些可惜。他挂了电话,抬头看了眼蓝天白云的教学楼,忽然觉得这栋原本了无生趣的水泥建筑充满了生机。
成默沿着鹅卵石铺成的小路向着教学楼走,老师在课堂上大声的朗诵《荆轲刺秦王》的声音越来越近,成默沿着教学楼绕了小半圈,最后站在办公楼的入口处停住了脚步,远处的操场上哨声在响,很遗憾他能够运动了,也还没来得及去踢一次足球,打一次篮球。
不远处那株香樟树也没了蝉鸣,虽然阳光依旧,但夏天在树叶的缝隙里全部溜走了,花坛里面的橘梗和米兰早就换成了菊花,在风中摇曳。
曾经,学校里的世界就像日复一日无聊的循环梦境,身处其中的少年们,还觉得未来遥远的没有形状,世界单纯的一片美好,离别不过是无足轻重的烦恼。
成默觉得自己如今居然也会多愁善感起来,他抬头看了看高二(9)班的教室,隔着窗户能够很清楚的看见颜亦童顶着爆炸头,一只手撑着下巴正在看书,她后面属于自己的位置空着的,然后是付远卓,那小子上课居然没有开小差,也在认真看书,难怪最近的学习进步这么明显。
成默微笑了一下,转身走进了办公楼,他还得去找吴磊校长,去自首。
语言的残忍
唐水生皱着眉头按掉了手中的电话,从他的办公桌里站了起来,单手挪了下了下椅子,向着沈幼乙走了过去。
原本略微有些嘈杂的办公室顿时安静了下来,正在窃窃私语的老师们都停止了说话,埋头在批改作业或者备课的老师也感觉到了异样,抬起了头。
秋天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帘在作业本和试卷上投下斑斓的光,唐水生的脚步声在寂静的空气里响着,一直到沈幼乙的身边戛然而止。他低头见沈幼乙趴在办公桌上,头埋在胳膊里似乎在休息,唐水生的眉头锁的更紧,他用弯曲着手指,用指节敲了敲沈幼乙的办公桌,语气严厉的喊道:“小沈……”
沈幼乙听见有人喊她,有些茫然的抬起头,她先是向右看了一下,没看见人,再转头向左,才发现了一旁的背手而立的唐水生,此时沈幼乙才想起自己在办公室里,也许是刚才睡了一下,脑子还没有清醒过来,她此刻还没有记起自己正处在舆论的风口浪尖。
沈幼乙打起精神问唐水生道:“唐主任有事情么?”
见沈幼乙还优哉游哉若无其事的样子,唐水生更是气恼,他语重心长的说道:“沈老师啊沈老师!你是不是还不清楚现在是个什么状况?”
沈幼乙楞了一下,蹙眉开始回忆,这才记起网上像是有人把她和一个穿着长雅校服的学生p在了一起,诬陷她和学生过于亲密,刚才她进办公室之前,还听见办公室里的老师们在议论这个事情,当时她的心情很糟糕,然后成默好像跟他说了些什么,之后的事情她就不记得了。
莫非自己刚才又短暂的失忆了?沈幼乙猜测应该是自己进了办公室,批改作业太累,然后趴在桌子上睡了一会,她无暇多想,连忙解释道:“那些照片是ps的,我根本不会……骑摩托车……”
说后面那句“我根本不会骑摩托车”的时候沈幼乙犹豫了一下,她想起了那辆黑色的摩托车,她似乎有在自己公寓楼的地下停车场见过。
唐水生一脸严肃的说道:“现在已经不是照片的问题的了!刚才我一个教育局的朋友给打电话过来,说你的事情已经闹的全网皆知了,微博还上热搜……不仅如此,还有人写了举报信和照片一起寄到了教育局,这件事引起了教育局的高度重视,决定下午派遣调查组到我们学校里来……沈老师,你这下麻烦有点大了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