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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46节(1 / 2)

这幅画其实画的很不写实,但配色很好看,让人很容易就不视线聚焦在画上的红沙发、白裤管以及黑色的高跟鞋上,看起来很有一些现代画的艺术感。

白秀秀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是自己,也记起了那个场景,大概就是成默第一次在音颜看见自己的那次。她站在门口没有立刻掏出钥匙开门,也没有接过画的意思,只是看着画波澜不惊的说道:“本来是什么意思?”

“你安排这顿饭是什么意思?”成默没有回答,反问道。

白秀秀看着成默,平静的说道:“你不是喜欢比较成熟又知性的女性吗?我觉得文夕挺适合你的,恰好你这种也是她的菜……你不是还是处男吗?我想你应该体验一下和女性身体的交流是一种什么感觉了……”

“这就是你身为上位者的做法?”成默面无表情的说。

白秀秀同样也面无表情,“怎么?不满意?”

成默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,将手中的油画点燃,腾的一下火焰就从油画的底端一角燃烧了起来,橙色的火苗开始吞噬被涂成蓝色的画布,飞快的沿着边缘蚕食着那好看的颜色,黑色的细灰燃着一点亮色如流萤一样向下坠落。

成默手中的火越来越大,白秀秀只是静静的看着,没有其他的表示,成默突然将油画举了起来,靠近了消防喷头的位置,遇到明火玻璃球体瞬间炸裂。

于是成默和白秀秀的头顶就飞出了漫天的水花,像是无休止的眼泪。

雨霖铃

缤纷的水珠瞬间就浇灭了油画上的火苗,在橙色廊灯的照耀下,闪烁着微茫的光亮飞溅在成默和白秀秀的头顶,很快就将两个人淋湿,十二月湘省的天气寒冷,两个人都穿的很是单薄,在冰凉的水幕中都微微的颤抖了起来。

成默举着画的手无力的垂了下来,此刻这幅画已经烧了一半,半边画框如同焦炭,像是随时都会断裂,附在画框里的半块画布,卷曲的边缘被烧成了一个不规则的线条斜在一半焦黑的画框里。

成默看着白秀秀被脸颊,水滴顺着她的漆黑的发线和锐利的下颌朝下流,湿透了的白色圆领丝绸卫衣紧紧的贴在修长的脖颈下面,清楚的显现出了锁骨曼妙的轮廓,浸湿了的衣料像水一般自然下坠,直到下方高而圆的胸脯,甚至连匈罩的花纹都清晰可见。

但成默的视线并没有向下探寻一分,他只是看着白秀秀贴着凌乱发丝的脸,觉得她此刻的样子少了高高在上的冷漠,平添了几分脆弱……

就在白秀秀准备开口说话之际,成默抢先开口。

“这是我第一次画油画,上一次画画应该是帮沈老师完成那副巨大的涂鸦,不过那一次只是按照沈老师已经创造好的图形去填充颜色,我曾经以为画画是件很困难的事情,多少那一次经历给了我一些信心,让我能有勇气拿起画笔……”

成默清淡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在狭窄的门廊处回荡,穿过丝丝点点的水线,叫人觉得有些透明模糊,就像是这块画布上那道带着毛刺的白色毛边。

“在调好颜料,站在画布前的瞬间,我脑海里就浮现出第一次见你时的画面,你的那只漆皮高跟鞋在明晃晃的灯光下冷峻又骄傲,在节奏明快的鼓点中穿梭,每一下都敲击着我的心脏……以前我不太理解我师傅为什么喜欢给漂亮的姑娘送画,但现在我能够理解了,在构思这幅画的时候,我觉得很愉快,不管什么样的杰作都是从一片纯白中诞生的。反过来说,一副杰作早已隐藏在这片画布之中。想到我能把第一次见你的画面具现在画布上,我脑海里就有一种紧张和敬意交织在一起的复杂感觉。”

顿了一下成默轻声说道:“这种感觉其实不坏……”

“不过对于我这种从来没有画过画的小白来说,绘画过程中,最让我煎熬的就是如何在画布上落下第一笔,我面前的这块画布拥有亿万种可能,这一刻我和历史上的所有著名画家都是平等的,然而,我看着画布却迟迟不能落笔,我有些害怕自己并不能在这个画布上表达出我想要的效果,不能展现出你在我脑海里最深刻的模样。”

“我想了很久,现在中间描画出你的轮廓,没错,用白色的颜料在白色的画布上先描出你的轮廓,虽然这样的开头有些无厘头,我记忆中的关于你的画面也在开始画画的瞬间变的模糊起来,那些细节若隐若现,让我捉摸不透,我勉强的画着,脑海里又闪回着你端起酒杯的样子,不知怎么的越画,记忆里的你就鲜活,感觉自己又回到了人生中那一段时光,伫立在你的身后……”

这时成默的声音却越来越激动,就像那副燃烧的画一样,刚开始不过只是一簇微小的火苗,到了后面俨然变成了一束灼热的火炬。

成默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了,原本他只是想说两句煽情的话语,然而越说心里的一点无法痊愈的隐痛就陡然间开始破裂,鲜红的血液止不住的往外面流,不管他如今得到了多少的补偿,他都无法释怀自己被迫成为一个信仰哲学的虚无主义者(注解1)。

那些炙热的话语不曾停歇,成默几乎不用思考就能脱口而出,然而成默的思绪却飘到了初中时一个下着暴雨的傍晚。

日子大概也是如此寒冷的冬天,教学楼外面铺天盖地雨幕让不远处的校门都瞧不清楚,雨点敲击着附着在大地上的一切,发出密密麻麻接连不断的声响,将原本喧闹的世界清洗的安静下来,其他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,说话声、汽车喇叭声、商店里的流行音乐……

只剩下绵绵不绝的雨声。

成默站在教学楼的雨棚下面,看着其他人的家长来接自己的孩子,有的家长开着车,有的家长披着雨衣,有的家长打着伞,成默看着黄依依扶着她妈妈的胳膊换上雨鞋,她妈妈长的也很漂亮,头发长长的,脸蛋很圆润,笑容很亲切。换完雨鞋,黄依依的母亲将她的小皮鞋放进塑料袋,挂在伞把上搂着她的肩膀走进了倾盆大雨之中,豆大的雨点砸在柔软的伞布上,响着温柔的声音,成默退进了教学楼的里面,父亲去国外参加研讨会,他不会有人来接,不如站在教学楼的里面避避风,等这雨停下来。

他看着教学楼的灯光全部熄灭,看着所有的同学都已经离去,看着天色慢慢变暗而雨势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,心道:只能走到校门口的商店去买把伞了。

他走进大雨,慢慢的向前走,冰冷的雨滴瞬间将他全身都打的湿透,他却不能奔跑的快一点,哲学在这一时刻温暖不了他颤抖的身体,哲学拉近不了教学楼与商店之间的距离,那平时被埋起来的伤疤,立刻被这瓢泼大雨冲刷的鲜血淋漓,这是属于成默无法言说的痛苦,纵使多漫长的时间都无法使他痊愈的痛苦。

成默觉得自己能够理解妈妈放弃自己,他听爸爸说过,妈妈其实也很难过,他真的很理解。只是在这一刻,妈妈这个对他生疏的词汇,他强烈的感觉到了她的存在。

成默心想不知道妈妈会不会想到,有一天,在一场滂沱大雨中,她放弃的儿子,会站在冷雨中想起了她。

他走到了校门口的商店里买了一把最大的雨伞,这个时候他身上的棉衣里沉甸甸的全是水,内衣和裤子贴在皮肤上,又凉又难受,他打着伞走到马路上,车辆飞驰,灯光在绵密的大雨显得格外遥远。

他打着哆嗦慢慢的走回家,感觉已经耗尽了一身的力气,赶快脱了衣服,洗了一个热水澡,躺进冰冷的被窝。

成默蜷缩着身体心想:“如果有个温暖的怀抱那该多幸福。”

记忆和眼前的场景混淆在了一起,让成默身体上所感受的冷意更加彻骨,他的声音从炙热开始降温,在飘飞的水幕中变的寂冷起来。

“也许你能看出来,我这幅画有模仿梵高的痕迹,对我这样的新手来说,模仿并不是一件丢脸的事情,我其实很乐于用我喜欢的画家的绘画方式来展现我渴望的女人,当然,我做不到梵高那样,把生活中的痛苦磨难转化成了画布上激情洋溢的美。即便我这种门外汉也知道,痛苦用绘画表达很容易,但如何糅合热情与痛苦来表现人世间的激情、喜悦、壮丽却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情……”

“与我而言,你也是这样,充满了痛苦、激情、喜悦、壮丽……或许你就像我人生中的第一幅油画,先是简单的白色线条,再是一层又一层涂抹上去的底色,那明丽的颜色在白色的画布上越压越深,可你终究只能被我呈现在画布上,而我这张白纸,不论被如何添的加颜色,始终都只是枚能够被抛弃的棋子。”

成默将那被烧的剩下的半幅画扔在白秀秀的脚下,“我绝对不会让别人的期望来规划我命运的路线,就算我没有办法改变我的命运,但我可以挑战它……”

说完成默转身走进了安全楼梯,快速的消失在了黑暗中。

白秀秀低头看着被火烧过又被水浇过的油画,丙烯颜料上流动着清透的水珠,经过折射,这幅画散发着时光流逝的味道。

成默说过的话还在白秀秀的耳边回荡,看到已经只剩下一半的画,她感觉到一种深入骨髓的痛苦,这让她想起了得知自己丈夫死讯的那天,一种无助的茫然的感觉在她心里复苏。

这时消防喷头终于被关闭掉,水幕消失,白秀秀弯腰伸手拾起那副画,轻轻拭去上面的积水,她仿佛听见了颜料涂抹在画布上的声音……

……

注解1:虚无主义—作为哲学意义认为世界,特别是人类的存在没有意义、目的以及可理解的真相及最本质价值。与其说它是一个人公开表示的立场,不如说它是提出的一种针锋相对的意见。许多评论者认为达达主义(dada),解构主义(denstructionis),朋克(punk)这些运动都是虚无主义性质的,虚无主义也被定义为某些时代的特征。如:鲍德里亚(baudrilrd)称后现代是虚无主义时代。虚无主义者被称为nihilist(什么都没有)。

青玉案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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