柳容景上了马,说道:“你得空,也从府里安排一些人手过去。”
“是。”
柳容景骑马前往城南大街,平日里的城南大街,来闲逛的达官显贵并不算多,今日一看果然大不相同,这大白天的就有不少马车四处停靠,人流量相比之前明显增长,而且大部分还是有仆从跟随的人家,附近的吃食店铺也跟着喜气洋洋,可想而知到了晚上应该会更加热闹。
柳容景在名为“琼裳庭”的酒楼前停下,门口一个身着黑蓝色异域服饰的门童小跑上前来接过马绳,柳容景进门后便直接上来二楼,瞧着一楼的台子已经搭建好了,无数金饰银饰和奇形怪状的石头和木头从楼上垂钓而下,红色和紫色的纱布缠绕在上,烛火一照,便是暧昧缠绵的景象,颇有南罗本地的味道。
“柳公子来了。”楼梯口站着的左莲,她朝柳容景笑着点点头,“筱艾姑娘在房间里面。”
柳容景问道:“她今日瞧着精神如何?”
“这几日为了这场大戏忙得脚不沾地,精神倒还不错,只是到底瘦了些。”左莲轻叹道,陈筱艾心中放着她师父和春晓两块大石头,说实话,她能这样动脑子并且不连断的行动,左莲已然十分佩服了。
“我让刑虎去买她素日喜欢的点心了,等会记得让人送进来。”
左莲点点头,看着柳容景敲门进了房间,心想这柳公子到底是爱护姐姐出名的,虽然嘴上硬,但体贴人起来也是毫不逊色,只是这身处的位置过于尴尬了些,筱艾姑娘若以后只打算给他友人的位置,有些可惜,但也无法。
“少爷,你下朝了?”
柳容景听到陈筱艾的声音在屏风后,还有一道高挑娉婷的身影在前前后后的忙乱,铃铛和银片相撞的声音很是悦耳,头纱更是在屏风后划过一道柔软的弧度。
明知道房间里除了陈筱艾之外还有其他人在,但柳容景突然就生出一些无所适从的不好意思来,他摸了摸鼻子,问道:“刚下。你在做什么?”
“试南罗女子的装扮。”陈筱艾说道,“我也总不能就一直在楼上看着,再如何火眼金睛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,我打算今晚到楼下人群中走走,探查消息去。”
柳容景微微皱眉,说道:“会不会有点太冒险了?”
“我戴着面纱呢,而且有娜玉她们一起。”
说着从屏风后走出一名身着南罗特有的红色金饰纱裙的女人,便是小曹子的小姨,同样与去年城南军营投毒案有关的人曹娜玉。
她眉眼深邃,鼻子高挺,笑起来是很潇洒的妩媚,让人一看就心生好感,见到柳容景,她一收脸上笑容,福了福身体规矩道:“柳公子贵安。”
这张与小曹子有几分相似的面孔让柳容景有些不适应,没办法,他现在和小曹子见一次打一次,那臭小子仗着手脚奇长快速,没少在他这里占便宜,因此见到曹娜玉这张脸,柳容景实在提不起什么好感来,便也只点头应付了事。
曹娜玉也知道小曹子跟柳容景闹不和的事情,自家外甥心智不全,因此最是爱憎分明,若他这样单纯的心思都不喜欢的人,肯定算不上什么好人。因此对柳容景也是十分警惕。
两人在房间里相对无言,明明没有说话,气氛却越来越僵直,陈筱艾从屏风后出来被这气氛吓了一跳,左顾右看,小心道:“你俩要打出去打啊,这里刚布置好,可经不起你们造。”
“谁要打了”柳容景刚要不满,抬眼看到陈筱艾一身金红色纱裙和璀璨的亮片妆容,顿时一静,过了几秒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道,“来谈正事的,谁要打架了。”
曹娜玉感受到柳容景语气声调中的变化,她挑了下眉头立刻意识到什么,有些意外的看了柳容景一眼,心想就是因为这样,小曹子才会讨厌他的吧?这原来是个误会啊。
曹娜玉用一种全新的,审视的目光将柳容景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,柳容景被看的浑身上下不自在,在袖中甩手示意她赶紧出去,曹娜玉不客气t地白他一眼,心想装什么纯情大男孩啊,怪不得我家小曹子不喜欢你,转头就对陈筱艾笑盈盈道:“筱艾姑娘,我去楼下看看其他姐妹都准备的怎么样了。还有,这个亮红色的眼妆是我们南罗女人在节日庆典必须画的,那可是重要的象征,你可不能私下卸掉哦。”
陈筱艾对粘重的眼皮颇感不适应,总是忍不住去触碰,听到曹娜玉的提醒,只能乖乖收回手,说道:“知道啦,必不给你们南罗女人丢人。”
曹娜玉呵呵一笑,便关门离去。
“少爷,今日上朝,有什么新闻吗?”陈筱艾按了按身上的纱裙,这纱裙的质地就跟一团雾气似的,走两步就跟飞云似的飘逸,虽说舞动起来肯定很好看,但也让不适应的陈筱艾感觉脚下凉凉的。
“这两日上朝,没少听到有关于南龙大街这边的动静,王公大臣们为了皇上的生辰贺礼,没少往这边跑动,你的计划已经初见成效。”
柳容景嘴上说着事情,实则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陈筱艾不放,没办法,这幅异域打扮虽也在酒楼里看舞姬穿过,但放在陈筱艾身上就实在是太难得了,这大片的白皙的胳膊,还有被金饰点缀的满满的脖颈和肩头,肌肤若隐若现……柳容景做梦都不敢想能穿在陈筱艾身上,恨不得此刻就将她的一言一行,一颦一笑都刻进脑海里。
“毕竟我也是实实在在放了一些宝物出去的。”陈筱艾拉开总是垂落到肩头的头纱,坐下来说道,“跟南罗商人谈合作真是费劲,要不是有娜玉帮忙,这台子搭起来还真是不容易。”
“我看他们也乐呵的很,你帮着他们这一番造势,赚得要比往年翻番了。”柳容景看着陈筱艾耳边垂下来的金饰,注意到她并没有耳洞,“咳话说回来,你哪来的钱跟南罗商人谈生意,还租下了琼裳庭。”
“是大人之前给我拨的小金库。”
卓煜总担心她吃不饱,穿不暖,更怕她没钱花,这次远去南沙,不仅留了人,更留了把金库钥匙,陈筱艾原本还不敢动用,但到如今这个地步了……她跟大人谁跟谁啊!大不了等大人回来,跪着一个字一个字的汇报账单就是了。
能屈能伸说得就是她陈筱艾!
又是卓煜
又是卓煜!
他怎么就跟未卜先知似的,事事安排得当,什么都给陈筱艾准备好了,一点空子都不给人钻!
柳容景在心中对卓煜的讨厌顿时攀上一个新的顶峰,这人就算是远在南沙也是阴魂不散,让他有气都不知道上哪撒去。
看着陈筱艾一脸轻松的准备一切,就是因为有卓煜为她兜底的底气,柳容景心底里又爬出来一股又醋又酸的滋味——明明是我先遇到她的,是我先把她抓在手里的,为什么,为什么她不在我的面前露出这样柔软的内里,轻松的神情?明明我也可以给出这样的一切
左莲敲门进来,她对陈筱艾笑道:“筱艾姑娘,灵秀和小曹子回来了。”
文灵秀这几日带着小曹子四处打探消息,最是辛苦,陈筱艾连忙迎了出去。柳容景正想跟上,左莲却拦着他落后两步。
“怎么了?”柳容景不解道。
“您啊,把您脸上的表情收一收。”左莲目视前方,看着陈筱艾下楼,“对一个男人来讲,这个表情可太掉价太难看了。”
什么表情?柳容景下意识摸了摸脸,抬头看着门上的琉璃雕花窗户,不算清晰的倒影中能看到他紧抿的嘴巴线条,以及很难说得上和善的眼神,果然很难看,充满了不甘与嫉妒?
柳容景突然发现,他读的那些四书五经的圣贤书都给自己读到狗肚子里了,他发现自己与陈筱艾在一起时完全不能把握好心里情感的平衡,陈筱艾就像他的晴雨表,随便一个表情,一个眼神,就能左右他情感的全部,自己就像缺失雨水浇灌的植物,渴望日复一日,越来越严重。
“我知您心情难捱,但是此刻您该分得清事情孰轻孰重。”左莲就差把你可不要坏事这几个大字放在脸上了。
柳容景微微发烫,有种被看破心事的窘迫,他的情绪在左莲面前无处遁形,忍不住途生出一点恼怒,但左莲显然没有心情理会管不住情绪的纯情大男孩,又给了一个你好好调整的眼神,转身就直接下楼了。
回来的文灵秀和小曹子正在喝茶用点心,一边吃一边向陈筱艾汇报这两日的发现,她说道:“咱们从黑市卖出的那两颗假腐玉,我一路跟着买主,其中一位买主是京城西郊的富商,卖布料起家,买下腐玉是送给他妻子的,我装做布料商人进去探查过,腐玉的确佩戴在他妻子身上,听闻他们夫妻同甘共苦,感情极深,不似有假。”
小曹子嘴里塞着包子,朝陈筱艾摇头道:“没有,没有奇怪的地方,没有养兵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