车开出了深城站的地下停车场，从深城站到主城区要开半个小时左右的车，万千壹靠在车窗上观察着这座城市，深城河流多，所以桥多，那些大桥修得气势恢宏，两岸的高楼拔地而起，河上行驶着一辆接一辆的运输船，到处喧闹不止。

这座城市，用工人阶级的心脏铸成，昼夜不息地跳动。

林疆理从后视镜里看到万千壹望向窗外发呆，他没有打扰，只是静静地开车，一一想跟他说话的时候自然会说。

“理理，这么久没见，我就知道你在哪个大学读书，但你学啥专业啊？”万千壹突然抛出了一个的问题。

林疆理啰啰嗦嗦地回答：“天文系，我是本硕博连读，本科期间已经出了一次国，再就是博士期间要出国，但目前还没确定去哪个国家。”林疆理一口气把自己的学习情况告诉了万千壹。

他想在喜欢的人面前尽可能展现自己的优势，他急于在万千壹这里得到越来越多的好感，但说完又有些害怕万千壹嫌他话多。

但万千壹没有任何嫌弃他的意思，继续跟他聊天。

“羡慕了，可以本硕博连读，博士读回来还能进高校，不愁找工作了。”万千壹挪动驾驶位和副驾驶位中间的位置，方便更好地跟林疆理聊天。

“其实天文系不好找工作的，进高校科研压力也大，学了这个专业之后基本上要么是图书馆要么是实验室，现在读硕士天天‘加班’”。

“但还是不错啊，起码能读到博士，还能支持你出国看看，虽然现在的大家都一样烂，但你已经很不错了”万千壹托腮称赞。

“你不是也挺好，我听我妈说你在最顶尖的芜大读法律？还挺好的，我家公司的法务待遇真不错。”

“我的职业规划是当律师，而且我们学校的辐s范围在深城，我先来深城实习看看踩不踩雷。”

“律师也不错啊，匡扶正义，维护权利，而且赚得也多”林疆理把自己这个门外汉对法律职业的理解说了出来。

万千壹一噎，“理理，你果然对法学有误解，你知道我实习一个月多少钱不？”

“多少？”

“一天200，一个月满勤四千。”

“四千！？房租钱别给了，这工资也太少了。”

“该给还是要给的，我会想办法的。”

林疆理沉默了一下，也罢，他收钱，就当替一一攒钱了。

“但还好，你还记得吗？我上初中的时候数学和物理就很烂，那时候你给我补课，不是还差点被我气得晕过去。我上高中后，学的理科，结果越学越差，我那时候唯一的认知就是学理好就业。”

林疆理听着，他记得上初中时，一一的数学和物理其实不算特别差，但也没说特别好，万妈妈是数学老师，那时候为一一的成绩经常唉声叹气。

可以说，一一初中的理科成绩是靠着万妈妈和他在背后的努力勉强支撑着，他来深城后，就再也没有打扰她，他以为，一一会开窍，结果就听到了一一高考失利的消息。

万千壹看林疆理并没有说话，就接着说：“可我读了三年高中，哭了三年，实在太痛苦了，后来报志愿时，我拒绝学理科和工科，我妈妈就遵从我的意见给我选了法学。之后研究生就考上了芜法大。你知道吗理理，虽然现在文科的就业越来越崩，我也会焦虑，甚至整晚整晚睡不着觉。但我却不后悔，我已经选择了这个专业，我已经拼尽全力让自己发展到现在这样的状态，我很满意我自己，剩下的时间，我打算尽情折腾，乱七八糟地感受了。”

林疆理内心震撼了些许，他发现，万千壹不同于从前的她，她b从前更会思考也更加成熟，他有一瞬间的慌张，担心自己与她的对话会显出他的浅薄与无知。

“你变了好多一一，不像以前那么咋咋呼呼了。你就尽情地闯吧，我相信你可以的。”剩下的我来给你兜底，这句话林疆理没有说出来，妈妈跟他说过，说得再漂亮，也不如行动来得直接。

“那当然，我爸总担心我撞南墙，老是劝我考公务员，说什么稳定，但我还是要按照自己的想法来，人总得撞南墙才知道回头的。”

“你可以的，诶，有空专门给你讲讲天文，你知道天文还要学量子力学、广义相当论、高数、物理等等吧，还需要学代码吗？都是你最不愿意学的。”

“等等等等，别说了，我头痛了”万千壹双手抱头，假装自己头晕。

“我一听到这些跟理科有关系的课程就ptsd，理理，真有你的，不仅读了，还能本硕博连读，你是什么特殊材料做的？”万千一吐吐舌头，开玩笑道。

“这个，我在研究中”

“哈哈哈哈”，万千壹和林疆理相视一笑，气氛明快了许多，话匣子被打开，两个人聊了很多彼此的专业和日常的生活，仿佛又回到了像小时候那般无话不说的时光。就这样，很快就到达了目的地。

车开到了万千壹即将入住的小区，她愣住了，她知道林疆理有钱，给她找的地方不会差，但这也太不差。

但这也也太夸张了，因为，顺着这个小区的大门向北走一个红绿灯，就能看见她上班的那栋大厦，整个深城的中心就在这里，万千壹目瞪口呆中。

她几度yu张口谈租金，她后悔了，早知道林疆理这么有钱，她为什么不占便宜，她在心里默默哭泣，路走窄了，她在车上装啥装啊。

林疆理把车开到楼下，开口道：“我爸妈之前在这里买了人家的一间平房，当时深城这里还没规划，后来就拆迁了。”

他把行李箱从后备箱拿出来后，接着说：“本来不想让你住这儿，每栋都盖了三十多层，很挤，但你在后面那栋大厦里上班，这样你上班下班走几分钟就到了，休息时间就有了。”

万千壹当着林疆理的面儿倒ch0u一口冷气，“已经很好了，节约我的时间，我都不知道怎么谢你了，理理你还和从前那么好！”

林疆理不好意思地抓抓他的头发，嘿嘿一笑，万千壹觉得他有点憨又有点可ai，有些小时候的样子了。

“上楼上楼。”林疆理带着万千壹进了电梯，房子在19层，房子三室一厅，是这个小区最大的户型，没什么特别的，跟她在莱城见过的房子一般无二，林疆理家也只是简单地装修了一下，看起来并不在这里常住。

“一一，你就在这里住下，今天收拾完早点休息，可以出去逛逛，我明天来接你去我家吃饭。”“好的，明天见。”

万千壹把林疆理送出门，就开始着手收拾床铺。这间房子，三室一厅一厨一卫，客厅有一个大yan台，今天yan光明媚，yan光透过yan台的玻璃直直地照了进来，本来，光会让人舒服，但万千壹的心却如坠冰窟。

林疆理走之前把午饭外卖给万千壹点好了，她百般推辞但敌不过他的盛情。

他点了很多，外卖小哥送过来的是很沉的一个袋子，她收拾完房间，打开外卖坐在沙发静静地出神。

怔怔地，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，她毫无反应。蓦然，她感觉到眼角的泪水滑过，滴落在她的手上，为什么会哭？是因为林疆理的细心吗？

万千壹很清楚地知道，林疆理的帮助只会让她心生温暖，在这样一个陌生的城市，有一个这样的朋友多么美好！

那为什么会哭？她起身，走到yan台，向下望去，窗外的马路并不开阔，单行道，窄窄的一条。她观察着楼下来来往往的人群。

她在心里问自己：你哭，是因为，，从中提取出需要的部分。廖媛知给她完成每项任务的时间充足，万千壹几乎可以说得心应手。

蒋思沅会时不时找她，因为蒋思沅以前没有接触过检索和写报告的工作，万千壹本来不太情愿教她，觉得这是在浪费时间。后来，她发现思沅是个学习能力极强的nv生，几乎一点就通，教起来毫不费力

。而且思沅经常夸她还会撒娇，自从知道万千壹b她高一个年级后，她一口一个“一一姐姐”“一一姐姐真bang”“一一姐姐怎么这么厉害”，把万千壹叫得飘飘然，她也喜欢逗逗思沅这个妹妹。

中午时，她们俩走出金港大厦，在街上窜来窜去，探索新奇之地。看着街上行se匆匆的人，看着来往鸣笛不止的车辆，等着两分钟以上让人暴躁的红绿灯。

穿过一栋栋大厦，她们去吃午饭，思沅发现一家地下餐馆里有十元一份的冒菜售卖，她俩戏称这份套餐为“穷鬼套餐”。在深城这样物价高昂的地方，简直是便宜得不能再便宜了。对她们俩来说，简直是新大陆般神奇存在。

下班后，她也会跟林疆理聊天，这位发小再怎么说帮了她那么多忙，她不至于没良心到对他冷淡。更何况，跟林疆理聊天，他很会给她提供情绪价值，对她的每句话句句有回应，但最重要的是会g起她对童年许多场景的记忆。

“你还记得在外婆的果树地里，你偷摘邻居的葡萄还拔人家种的菜，邻居找上门，你让我背锅，赔了人家钱，外公和外婆不好意思罚我，只是跟我讲了一些道理吗？”

“记得，我是不是绝顶聪明！”

“是，你最聪明。”

万千壹的思绪回到了遥远的小时候，上小学的暑假总是那么惬意，她回忆不起来那时的夏天是如何燥热，但总能回忆起外婆的地里的西瓜、葡萄和苹果树，以及外公在家门前种的无花果树，在院子种的青瓜、丝瓜。小时候的盛夏，郁郁葱葱，就像她那时候的生命力。

午后，外婆总是会在净地土话，意为客厅铺一大片凉席，她和林疆理穿着外婆给她们俩做的的di确良短衣短k躺在外婆的身旁午睡，舅舅早就给家里买了一个风扇，但外婆觉得小孩吹风扇对身t不好，就给两个小孩大蒲扇。她和林疆理安静地午睡。

盛夏的酷热总是随着外婆打蒲扇的声音而消解得无影无踪。

她唏嘘，她和林疆理小时候那么亲密，长大后各奔东西，又碍于男nv大防，往事不会重现了。

她也会跟林疆理聊她现在的工作、律师、思沅，也会聊她从高中到研究生的生活。林疆理会跟她说在国外的生活，他参加过的b赛，他的朋友、老师、学习。

他提到过几次和他联系最密切的朋友——姜嗣正，他的舍友，他来深城后的玩伴，车企的继承人，以及姜嗣正最近正在金港大厦二号，她工作大厦的隔壁的一家知名的科技公司实习。

林疆理的心情随着跟万千壹聊天次数的增加越来越消沉，他清楚地感知到，一一的世界有他没他都相当jg彩，一一的x格决定了她的生活处处充满乐趣。

她的生活里有形形sese的人的位置，他也是其中之一，但也只是之一，他从未在一一的心里占据过重要的地位。

这天晚上，他躺在寝室的床上，盯着万千壹的照片发呆。

“怎么，她都来深城了，你还靠着照片过日子？”姜嗣正下晚课后进寝室门，就看到林疆理失了魂般地看着照片。

林疆理直起身子，定定地看着他：“阿正，如果我跟一一表白，她会接受吗？”

“不知道。”姜嗣正答。

林疆理眼睑耷拉下来，将头埋进双膝里。

姜嗣正扶额苦笑，ai情，让他这位冷静睿智的朋友变得如此卑微。

“她都抱你了，她肯定是有些喜欢你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