穿过东宫的回廊,她停在了那间礼物房。
满屋子的礼盒,还堆在那里。
当初她没有全都拆开,是不确信这些礼物到底是不是为她准备的。
但她还是有些小小的贪心,想着自己既然成为了十五岁的封仪,那就拿走十五岁的礼物好了。
如今,不管是不是给她的,都已经再没有了打开的必要。
她找到了那个十五岁的空盒子,取下手上的戒指,放进去。
其实那么久,她一直还愿意面对封铭,就是因为看到他的手上,也一直戴着与她相同的那枚指环。
她不知封铭懂不懂得对戒的意义。
但现在,已经什么都没有意义了。
她又去了藏书阁,墙角还挂着封铭为她画的那幅画像。
她捧着一本书,趴在绒毯上,专心致志地阅读,偶尔晃动脚丫。
她沿着旋梯,一层一层地,把每一个角落走遍。
羊毛绒毯还铺在地上,书卷还是整齐地排列在书架上,墙角的长明灯和夜明珠还是将这里照的明亮。
一切都是原本的样子,有没有她,都是这个样子。
最后,她爬上了顶楼的露台,在这里,可以俯瞰整个东宫。
她趴在栏杆上,望见前殿,张灯结彩,乐音交响,喜庆热闹。
婚宴上应当是推杯换盏,宾客高声祝贺道喜,人声鼎沸,隐隐约约地传来。
藏书阁很高,宴碎穿着单薄的衣衫,冷到浑身发颤。
可她就像定在这里似的,静静地看着,看了很久。
直到,身后响起一道不算熟悉的女声。
“原来你在这里。”
宴碎回过头,来人一身火红的嫁衣,红唇轻启,有种居高临下的感觉,一步步缓缓向她走近。
停在她身边眺望过去,贺梦溪道:“原来这里可以看见……”
说着,又转头看向宴碎,微微一笑:“很伤心吧?你心爱的太子哥哥娶妻了,可新娘子却并不是你。”
宴碎不知道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,此时应当已经礼成,而她也应该在洞房里等着才是。
原来现在连藏书楼,也已经不再是她的专属了。
贺梦溪笑着从她的脸上扫视而过,又低头往下看了看,道:“这么高?你说,要是发生点什么意外,是不是也不会有人怀疑?”
她的话让宴碎意识到不对劲,于是连忙后退,警惕地看着她。
“你要做什么?”
贺梦溪仍是笑着,向她走来。
“你怎么学不聪明呢?真不明白,你这样的人,为什么封瑜会想尽办法把你从牢里救出来,而他为了把你抢回来,与封瑜彻底决裂,甚至顶着被弹劾被治罪的风险……”
她口中的“他”,似乎是……
宴碎来不及深究,因为贺梦溪已经逼近自己,笑容变得瘆人,向她伸出了手。
“你的存在没有任何意义,你这般落魄,只会连累我的夫君,让他遭受非议。”
宴碎被她拽着头发,往栏杆上狠狠一摔,后背砸上去,发出砰的一声。
她的身子在经过那么多磨难之后早已羸弱不堪,这么一摔让她觉得整个胸腔都在痛,顿时一口鲜血涌出来。
好不容易扶着栏杆强撑着站稳,眼角余光却瞥到了站在角落里的人影。
他同样一身红袍,一脸冷漠,脸上没有任何表情。
他应该早就已经站在那里了,可他一直没有出声。
甚至有可能,贺梦溪就是他带来的。
所以哪怕此刻,他们已经对视上了,他还是那样冷淡的神情,丝毫没有任何起伏和变化。
对于她的死活,他根本就不在乎。
如果说他成亲是心冷,那么此刻,便是心死。
胸腔里再次涌上一口腥甜,她又喷出一口鲜血。
奋力推开再次上前来的贺梦溪,宴碎死死盯着那个冷眼旁观的人。
“封铭……”
这是最后一次,喊他的名字。
“我恨你。”
转身攀上栏杆,她没有犹豫,一跃而下。
她受够了。
她不要再被过去的那些承诺蒙骗了,不要再被他困在这里了。
她不喜欢这个世界,不喜欢这场注定。
她解脱了。